重看《霧中風景》之於台灣電影教育

lin lin lin
Feb 23,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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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連續幾日冬尾冷冽鋒面消退之後,我於氣溫宜人、陽光特別濃烈的午後看了我最喜歡的一部電影《霧中風景》,雖然與這部片的邂逅是我變成性侵犯的紀錄片老師帶我欣賞的,和他同樣喜歡這部電影,無可避免地有些尷尬,但不可否認的是,安哲羅普洛斯在電影中提出的問題,展現的場面調度,讓《霧中風景》成為了影史的經典之一。

圖片來自《霧中風景》電影海報

對於《霧中風景》中,導演安哲羅普洛斯猶如舞台劇般的場面調度、演員走位與攝影機運動,其實也非前衛,但著實幫助敘事的強度。許多人早已討論過他的場面調度,今日之文章並非老調重彈,我也沒有豐富的資料庫與知識佐證我對於此場面調度的看法,我想表達的是,以台灣電影教育的觀點,看這部經典作品。

台灣電影,亦或是台灣電影教育鼓勵導演、編劇、學生們在撰寫劇本時要保持一個觀念,即「角色優於故事」,除台灣外,也有不少主流電影國家是保持這樣的態度。我們在觀看一部電影時,重點會放在角色身上,電影教育的系統認為,角色必須經過一趟旅程,歷經故事的事件,並且做出「抉擇」,這個抉擇會使角色覺醒,成為和故事起點時完全不同的內心狀態,當角色在做抉擇時,觀眾會被吸引,進入敘事的脈絡。大學電影學院透過一部電影中,主角的內心弧線是否被完成,來判斷一部電影是否該結束。

然而,以這樣的態度觀點觀看《霧中風景》時,似乎有些碰壁,角色們的弧線是否已經完成了?

圖片來自《霧中風景》電影劇照

片中姊姊Voula三次問了弟弟亞歷山大:「你怕不怕?」,亞歷山大三次都回答:「不怕。」,眼神都極為堅定。姊姊和弟弟在電影開頭就有如飛奔似地找尋未曾謀面的父親,到中段遭遇到路途中的善與惡後亦是,片尾於槍響後的濃霧中亦然。一般來說,角色弧線必須遇到困境,陷入兩難,在冰與火、毒與奶中間徘徊,最終在時間的壓力下做出抉擇,才會善始善終地被完成。但是這部驚世之作,角色們鮮少做決定,更多的是如洪水般襲來,一段又一段的事件,角色們盡是手足無措地被事件沖打。

這邊的舉例需要提出一場展現安哲羅普洛斯場面調度雕刻之功力的片段,我記得如下:Voula和亞歷山大在深夜的街頭中,看到遠處的房子裡,奔跑而出一名白衣白紗的新娘,她一邊在溼滑的水泥地上踩著高跟鞋狂奔,一邊拭去睫毛與眼角的淚水,兩個小孩呆若木雞,看傻了眼,緊接著,俊俏的新郎,踩著皮鞋與西裝,從房子中奔跑而出,追上了遠處的新娘,將她擄回家。

當新郎新娘回到房子後,突然間,有一台車子,後頭用繩子綁著一頭奄奄一息的瘦馬,那馬無力地擺動脖子,車子進而停下,弟弟看到這隻老馬,瞬間潰堤,忍不住淚水,啜泣如腳邊的水窪。

同時,背景的房子,新郎和新娘又出來了!他們和原先大相徑庭,兩人肩併著肩,手搭著手,頭靠著頭,一左一右地跳著舞,後頭跟滿了花童和貴賓,一群人一邊跳舞,一邊把花瓣往路燈上方狂甩,歡天喜地。

這樣的調度,主角們根本沒有看到後頭的人群,他們只盯著前方的馬,試問,角色根本沒有看到這群人馬,這群人馬的存在意義為何?

然而,綜觀整個電影,你會發現少了這場戲,這部電影就不完整了!

這樣的例子也不少,姊姊與弟弟看到一個劇團正在找場地表演,或是排練過程,你拿一份這樣的劇本給大學指導老師看看,他們立刻會回覆:「主角只是路過,或是剛好在旁邊看到,這樣對角色的發展有什麼意義?」

發展、發展、發展,天啊!饒了我吧!角色只是角色,他不一定需要有弧線去圓滿他,重點不在角色是否有歷程(有也很好,錦上添花),重點在觀眾在看電影前,與電影後,有什麼不同,觀眾的歷程為何,遠比角色重要。

以上,簡略重新觀看《霧中風景》後的隨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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