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身》創作日記 — 前製期
我是個沒沒無聞的電影系大學生,日夜熱愛創作短片、小說,但我只是個沒沒無聞的大學生,沒有人願意看我的電影,沒有人願意看我的文學作品,我竭心盡力拼搏出的任何一個影格,終也只漫遊在我的瞳孔間。我知道這是我幼稚的短暫燃燒,灰燼天海早已近在眼前,無處遁逃。我沒有國父紀念館上頭的麥克風,無法透過現場轉播或是雜誌專訪表達我對願意幫助我的演職員們的感謝,對於我的創作思索之河,也如啞巴般無處宣洩流淌。因此,雖然在儲蓄燒乾抹盡後我就無法再繼續拍電影了,但我依舊可以透過最幽暗的角落,最私人的文字,以日記之筆,記感激之實,矗立著回憶我拍攝之過程往事。
先前我寫道我在混沌浪潮中緊抓著兩條救命繩索,殘破的私人電影理論,自己教導自己,最終我攀爬上岸,帶著興奮無比的心情,日夜睡不著覺,心想著一定要完成這個作品。
劇本寫作是如此耀眼奪目,而現實拒人於千里之外,當我一起身,所有的大小問題、麻煩瑣事猶如地心引力將我拽回水溝旁。有兩大難題是我當時十分焦慮,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分別是人(工作人員、演員)與錢(經費)。我所處的藝術大學在大二上學期時會有一個制度:讓同學們自行撰寫劇本,之後全班匿名投票,選出最高票的四個劇本,就能得到六萬元(看似捉襟見肘,然是救命藥丸!)以及組成十二人的團隊拍攝製作、老師、學系辦公室的幫助等等⋯⋯。然而,我的劇本因為功力不足,在投票階段鎩羽而歸,這代表我的《變身》既沒有六萬元的公費補助,也沒有系統上的人員幫忙,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拍攝,簡直是自討苦吃。
我掙扎了許久,眼看身上的存款還有大約四萬元,內心十分痛苦,深知即使最終完成作品,它也只會在我的硬碟裡游泳,無法到外頭沐浴陽光,更何況是他人的掌聲或噓語。但我還是想做,我還是想有可以代表自己的片子,那將會是支離破碎、五音不全,踉蹌但卻真誠的片子。因此我設定《變身》的總成本,包含演職員的三餐、場地、美術、器材,總共不能超過四萬元,幸好我之前就讀經濟系,知道錢不能亂花,最終也確實沒有超過,但依舊讓現在坐在電腦前面敲打鍵盤的自己在生活上十分痛苦、拮据。
而在人員的部分上,畢竟我的電影對於同學們沒有任何實質的幫助,《變身》既沒有學分的增補,也沒有什麼薪水可言,因此我萬分感謝,對那些願意來幫忙的同學們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才是真正熱愛電影的年輕人,我只是剝削他們肉體與精神的吸血鬼,在正義的太陽出現之前必須將他們還回現實。就如我前述所說,畢竟這部電影沒有學分與薪水,我為了守護我微薄低賤的自尊,也為了讓同學們能開心工作,即使沒有物質鼓舞,也能心滿意足地離開我的劇組,更多的是,為了讓人員編制縮減到極致,因此每個組別的雜事,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會幫他們全部做完,我希望同學們只要在拍攝當天帶著健康的身體,創意爆炸的腦袋來現場就可以了,剩下那些煩人瑣碎的雜事,我一手包辦。
因此在導演組的部分,我一人身兼導演、副導演以及場記,現場我除了導戲,也會掌管時間進度,然後自己打板,自己寫場記表,當初在前製期時我因為醜陋發酸的自負心靈,認為這樣會降低我身為導演的高度,然到現在我回頭看,我真是一個幼稚、虛偽的小子,這些事情我本就可以自己進行,只要我全力以赴,這難不倒我的。
因此最終導演組的編制只有我一人,我認為我在創作上也沒有因而被干擾,我感到十分自由,大家都沒有超時工作,最終拍攝了三天(原本是兩天,但遇雨改期),總工時是15小時30分鐘左右(第一日9小時,第二日2小時,第三日4小時30分鐘)。
在這邊我想紀錄一下我當初在前製期對於每顆鏡頭在節奏層面的掌握規劃。我認為就我這樣的小編制、游擊隊式的拍攝方法,拍電影就有如親筆書寫一篇文章,書寫一篇文章最重要的不是每個字多漂亮,也不是每一行要多整齊,或是橡皮擦有沒有擦乾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文筆流暢。因此我在拍攝時必須有一股氣勢,我專心在現場,一刻不分神,當演員、攝影給了我好的表演,我就會立刻說好,進入下一顆鏡頭,不多做停留。我認為即使我多花30分鐘或許可以雕刻出一顆更好的鏡頭,但那對於「整部電影」也微不足道。觀眾看的是「電影」,而不是「鏡頭的組合」,重要是跟著心流(flow)或是說狂喜(ecstasy)拍攝。不該拘泥小節,而是該關注整個宏觀的結構。確實我最終在拍攝現場做到了我設定的方向,但也因此讓我最大的缺點無限放大、迸裂。我跟著我的心流、狂喜快速、俐落地拍攝,每顆鏡頭皆不超過三次拍攝,但也因此讓我粗糙、簡陋、鬆散的導戲功力被展演出來,我跟演員們的溝通其實不太明朗,主要是我自己的問題,這部分我留到下一篇「拍攝期日記」時再討論。
而就在決定好製作的方向後,我就得開始來尋找演員、工作人員以及場地了。我最先開始尋找的是場地的部分,因為這是我最為擔心、害怕的,畢竟我早有小編制拍攝的經驗,也對這樣的規劃十分安心,但我先前所拍的作品(劇情短片方面),全都是單一場景的電影,且都是在公共場合,或是朋友的家中。如今我面對到有三個場景(家景、旅館、戶外),該怎麼洽談,該怎麼估價,該怎麼付錢,都是我的處女之舉。我十分擔憂、緊張,從旁來看一定是菜味十足。
我已經十分確定變身後的場景就是在社子大橋附近,我總認為那處是台北市最鄉土,卻又帶有點城市威脅的所在,而那高聳廣遠的大橋,又有種「庸俗的宗教性」,少了神秘面紗的天神,腳踩淤泥的佛陀。我便在二月中過完年後,獨自一人騎車到那附近場勘,估算著太陽起落的方位,從哪邊行走會有路燈(因為現場不打燈,又是夜戲),會不會遇到野狗等等⋯⋯。在那裡我看見了一處灰暗的角落,有許多遊民的桌椅、棉被、酒瓶,充滿了生氣,我想像到時太陽會緩緩升起,清晨的微風和綿光會親吻著瑞哥與欠仔,讓他們殘酷憂愁的變身之旅,能在一瞬溫柔中凝結。(但最終拍攝時因為雲層太厚,日出照不到他們臉上,稍嫌可惜。)
之後我便同時開始尋找小倩的家景與兩人私奔的旅館了,我對於旅館的想像相較家景更為清晰,我知道那是個位於萬華區,萬頭攢動、人蛇交雜之處,那兒應該要有幾間房間是做黑的,或許會有一些大哥、小姐在裡頭肩膊交錯,而兩個少女在這之間顯得尷尬,彼此以這為樂。
我每天打開google map,打上旅館兩字,一間間看裡頭的內裝如何,也會到ptt搜尋,不知有沒有人在附近訂房的經驗,總算讓我看到了數間和我內心如出一徹的房間,顏色鮮豔,座椅老舊,更重要的是廉價的壁紙,我立刻騎車到那附近,花上一週的時間相互查看、問價,最終找到的那間旅館,不僅是報價最便宜的,也是櫃台態度最親近和藹的。(其他櫃檯總是擺出厭惡的表情,可想而知先前的劇組多不守規矩)
確定好兩個主要場景後,場地只剩小倩家尚未明朗,或許對其他製片來說,這應該是最為輕鬆的,幾乎每部電影都需要家景(尤其是台灣的學生電影,哈哈哈),但我對於製片的工作尚未熟悉,還是猶如嬰孩般,不知南北是非,不知頭路為何。而此時,我的人格缺陷又再度侵襲了我,我是個害怕麻煩他人,害怕尋求協助的人,我深怕因為請求指教或幫忙,他人會因此討厭我;但沒想到的是,綜觀我的人生經歷,我這樣拗著不說,凡而更讓人抓狂。我不敢尋求他人的幫忙,不敢問有誰的家可以租借,而這樣頭昏腦脹,最終竟然忘記了我不是郭台銘的兒子,連公視學生劇展都沒有上,連六萬塊都沒法拿到。我竟然自己去洽談了商業場地租借,現在想來自己都想訕笑。
我去洽談了一家專門給劇組拍攝的家景單位,和他們真誠地說了我的劇本、我的人員編制,請求他們能算我便宜一點,雖然沒有實際得到什麼「甜甜價」,但對方對我的態度卻也讓我感受到真誠,有金錢來往的朋友關係。
而我就這樣誤打誤撞,犯了失誤,虧了錢,但還是踉蹌地在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內找到了三個主要場景了。(場勘家景時,我和另一個劇組同時參觀,對方少說有十個人,拿著器材擺東指西,屋主回頭看見我只有一人,露出尷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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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的找尋也是我日夜無法擺脫的惡夢,我的導戲功力不足是事實,而我經費不足也在眼前堅固無比。若要省錢,就是找不用錢的素人,但那樣等於在對我粗鄙殘破的才華豪賭;而若要和強勁的演員配合,銀彈不足,劇本也不好的我,該從何談起?
我知道瑞哥、欠仔兩個大叔可以找素人,我也早有打算該找誰了,其實在劇本寫作期,我就是照著這兩個人的形象繪製的,他們真實的姓名是瑞哥與邵哥。兩年前在社子的公園遇見他們兩人,如今我即是閉著眼睛,照著他們的輪廓、形象描寫的。若他們能答應出演,那真是萬分感激。然而瑞哥雖然起初答應,還和我喝了一小時的茶,但他最終還是因為有事情耽誤,無法出演了(邵哥始終消失,不知去向)。當時已經是正式拍攝的前一週,我驚恐萬分,說不出一句話,腳汗讓我無法站直,成天打滑。我擺著臭臉怨天尤人,此時我的女友和我說不如到臉書社團發問,說不定有一些阿伯會想出演,沒想到這招出乎意料地好,痛快明瞭,我立刻發現數位氣質出色的中年大叔。
最終在數日接洽下,我透過電話敲定了兩位阿伯的出演:王大哥和曹大哥。那時我對於他們僅僅是看過一、兩張相片的程度,無從得知他們的實際長相、身高、體型、習慣等等⋯⋯,但我也沒有時間了,剩一天就要開拍,我豪賭一把,畢竟我沒有本錢像真的劇組那樣一步一腳印,有時得要用跳的,赤腳狂奔。
而在三位女演員的部分,原先劇本的設定是中性的女家教、女性的女學生、怪誕的母親。
我立刻想到去年秋日,我在關渡電影節觀賞了一部電影《未命名》,其中的女主角,同時是導演的張均瑜學姊(北藝大畢業),完全和小芮的中性氣息吻合,而且她演技也出色,是我的第一首選。
然而我那惹人厭的個性再度擺脫牢籠傾巢而出,那時二月底,我躊躇了近一週,只因為我害怕對方拒絕我,所以我不敢邁出我的那一步,簡直是畫地自限,啼笑皆非。最終我鼓起勇氣透過臉書詢問,我只有微薄的紅包,而對方是已經出社會的成功人士,我自卑地發問,沒想到對方卻是熱情、真誠、專業地細心回覆我,雖然最終因為時程問題無法配合,但我還是對於她不因我是個無名之輩而選擇忽視我感到感激,她對我一視同仁,真的十分感謝。
之後,我暫時擱置了小芮的演員找尋,因為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反方向的想法。在這之前我對於另一個主要角色小倩的想像是較為女性化的,但我突然想到,若小倩本身就是中性的,那會是什麼樣的形象?我想像若小倩是中性的外觀,那整體的氣氛就會更加緊繃,觀眾一看到就會立刻感受到她和媽媽在螢幕之外或許是更多的爭吵,甚至扭打,小倩即使沒有「表現」出任何叛逆,她的「自然裝扮」就已經足夠叛逆了。
我贊同這樣的方向,隨即開始在腦海中找尋有誰擁有這樣的特質,也在須臾間找到了Jennifer,那時她剛給我看了她的短片作品,也在口頭上和我說對於出演我的電影有興趣,我便立刻傳了劇本給她,徵求她的同意。和我內心擔憂相同,她看完劇本和我表明小倩和她本身的個人特質大相徑庭,我細心描述了我上述的看法後,就在我準備更多的解釋之時,她一口就答應了我的邀請,展現了對劇本的相信,讓我激動不已,實為感謝,但也對她交付給我的信任感到戒慎恐懼,Jennifer就這樣成了我第一個確定的演員了。
因為小倩變成偏中性的形象,那在結構上就會牽動到小芮,小芮這個家教老師顯然會成為比較女性化的角色,此時我的思考以Jennifer為基準向上延伸,我認為Jennifer這類型的演員對於劇組、對戲的夥伴來說會更相信熟悉的劇組、演員。因此我有了簡略的方向,就是找同班同學來出演小芮。
這真是個困難的決定,因為此時全班同學都在認真規劃自己組內的學年製作,無暇對其他電影投入關注,很多人都和我說他們原本的工作量太大了,沒有心力再接下一部電影製作,最終幸好找到了孟琪,她雖是其他組別的副導演,還是願意出演,我著實感謝。此外,她也是學校表演組的同學,對於演員間的化學作用,應該會比我花錢找外面的專業演員更佳,我便放下心了。
所有演員的尋找過程中,小倩媽媽這個角色是我最陌生,最不知如何是好的,畢竟我身邊沒有這種年紀、這種氣質的女性,就算有也多半不願意出演一個毛頭小子的詭異影片,他們都還有真正要緊的事得做呢。因此我必須在臉書社團中徵求演員出演,細心地將人物設定、故事大綱整理好放在臉書社團讓人搜尋。沒想到不到三天就有將近五十封信件湧入,我想到我在簡介中有註明「只有微薄車馬費、餐費,和一點點紅包。」,還有近五十人來詢問,我羞愧不已,感覺自己侵佔了他人的便宜,剝削了所有人對待電影的愛慕。最後我略過了試鏡階段,直接詢問其中一位女演員是否願意出演。我不太認同試鏡這個活動流程(當然也因為我資歷尚淺,不知專業的試鏡過程該如何執行,與其亂做不如不做。),我認為憑十分鐘無法判別一個演員和劇本的契合程度,而即使讓其試演、朗讀劇本,這劇本也並非已經為了這個演員調整過,極有可能會有誤判、錯過的情形。我一般會預先認為所有徵選的演員都適合這個劇本,而在從其中挑選氣質、長相和人物相近的演員。這次我挑選了一位我認為在外觀上幾近人物的演員,和她在郵件中洽談愉快,但最終才發現是一位需要費用的專業演員,因為誤看了我的臉書貼文,不小心送出徵選信給我。此時我沒有設定第二、第三選擇,時間也迫在眉睫,我便決定尊重她的專業,依照費用請她出演。上述的這個決定並非是不好的,只是對於我這種沒有投資、沒有人脈的俗人,實在太過看得起自己。素人、親友才是我該做的選擇,這次因慌張與熱情沖昏了頭。
三月初之時,我舉辦了一次讀本,地點在北藝大的電影院,這次的讀本是我、Jennifer以及孟琪第一次認識飾演小倩媽媽的演員(以下稱呼其本名,芸杏。)。在這邊特別感謝前來幫忙的大為,願意代替我朗讀劇本的中性台詞,實為感謝。沒有他我就得一邊朗讀、一邊思考演員的表演,有了他的幫助,我輕鬆許多。當日我簡單和演員過了一次劇本朗讀,之後便依照我寫的導演筆記,一場一場戲和演員解釋為何這樣安排,假如他們三人有任何問題,或是有更好的想法,都在當下和我討論。(因為只有兩小時可以和演員讀本,所以我才單方面闡述我的想法,不然我更想要雙面的互動)。結束討論後,原先我想要試走幾場戲,但當下我突然發現我的一個寫作習慣,是在之後的時光中,緩慢交錯攀藤成為一種私人電影理論的元素。
它是這麼說道的:「電影中的戲劇層面是由動作組合而成的,而非言語、神情。」
我發現我的電影中全是演員的動作,幾乎沒有台詞,就算有也絲毫不重要,重點是演員做了什麼動作,而非說了什麼。就連學院派主張的神情舉止,在片中的篇幅也相對輕盈單薄。這暗中闡明了我對於電影 / 生活的解釋,電影表現了作者觀察生活的鏡像,我對生活的觀察中,所有的興起哀落全由「動作」變形,人與人之間大半是不說話的,生氣不會吵架,是不見面;開心不會大喊自己開心,而是走路掂著腳尖,所有的情緒是由動作運送。注意到上述的概念後,我即發現我的劇本在戲劇方面因為交給了簡單、反射性的動作表達,成了一種彷彿去表演化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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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作人員的編制上,雖然依舊因為學校課業龐重,找尋同學幫忙困難重重,但最終我還是在一組一人(除攝影、製片組各兩人)的小編制下,成功組成了劇組,令我雀躍無比。萬分感謝願意來幫忙的:淇珊、Henrie、Eric、寬哥、小杰、哲瑜、詠尊、Jackson,他們各自有自己的學業需要忙碌,分別在學製的四部電影中擔任要角,但還是願意抽空來這裡挑戰我不成火侯的電影,感謝言之不盡。我唯一能做得即是將他們的工作量降到最低。和各個同學的討論十分順利,基本上沒有溝通不流暢的問題。在這裡我想特別提一提我和Eric在攝影上的溝通,我認為我們彼此在這部電影中挑戰、玩耍了一陣子,雖然結果並不是突破天驚、震懾四方,但雙方對電影的想像,相信一定有所拓展。
Eric是一個十分認真、負責的攝影。在拍攝現場我偶然瞥見了他自己按照我拙劣的分鏡,親手親筆繪製了一模一樣的分鏡副本,一方面為了讓自己在現場能更快速地查看;更令人咋舌的是,那是他為了浸入影像概念而揣摩的結果,努力程度無法辯駁。
我們在前製期討論到了一個概念:「攝影對於敘事上的功用,是否一定和演員表演平行?」先前的敘事電影,攝影的功用是為了輔助表演而生;我們討論出了一個結果:「攝影為何不和表演背道而馳,成為一種『反敘事』?」我們以這個荒謬的概念延伸出對於《變身》影像上的看法,鏡頭時時刻刻懷疑演員的表演,離演員有敵意的距離、角度、有時甚至直接不拍攝演員的臉等等⋯⋯。而拍攝現場,我們沒想到影像竟然發生了變質,這樣的距離感、否定感,竟透過數字與電流突破出一種迷樣的宗教、神秘性,彷彿是神明低俗地在「窺視」地上的雜人。
這樣的「反敘事」,我如今看不認為是一個非常成功的選擇,但確實是個有趣的挑戰,它對於當代台灣電影的反叛力道,我認為是足夠強勁使人反思的,但對於電影的真誠,我不認為有絲毫加分。
以上是我在前製期日夜思考、忙碌的粗略紀錄,文字所表達的感謝之情,或是當下的慌張,若有一成的牽引,我就心滿意足了。我之後會繼續描寫《變身》創作日記的拍攝期、剪接完成期剩下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