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看《你看見死亡的顏色嗎?》—放逐與王國

lin lin lin
May 25,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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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嚴峻,但也提不起挖掘新電影的動力,每日在家的時間被無限延伸,只有閱讀能勉強填滿其中深淵的鴻溝,而看電影之動力淒慘,也因為網速太慢的緣故,已經二零二一年,我看電影竟然還要先打開讓其loading一整天,才能流暢將其看完,真是太痛苦了。

為了重看我的愛片《你看見死亡的顏色嗎?》,我花了一星期的時間找片源和跑loading,算是一大工程,而事實證明我破釜沈舟之決心絕不是浪費,這樣的一星期間,我剛好讀完卡繆的短篇小說集《放逐與王國》,隨後接著重看了《你看見死亡的顏色嗎?》,我竟然石破天驚巧合地發現,兩者,應該說《你看見死亡的顏色嗎?》中竟然含有《放逐與王國》的精神與幽靈。

強尼戴普飾演的角色William Blake湊巧,抑或是命中註定地與著名英國詩人同名同姓,他也原本來自較為文明、開發、雅緻的美國東方,在一個工作機會下來到西邊曠野面試,竟胡亂地、瘋狂地、莫名其妙地槍殺了應徵工作老闆的小兒子,隨後遭到老闆派出的殺手、想要懸賞金的路邊俠客、警察的追殺。

原先看這部電影時,大約是在兩三年前,當時沒有太多的感想與收穫,然經過兩三年淺薄的閱讀、觀賞經驗,此時此刻我又被貫穿時空洪流的幽靈顯現驚嚇不已,這不是卡繆描述的,那股意料之外,人生生命中的放逐嗎?而吉姆賈木許又賦予了其幽靈精神再一層他獨特韻味的趣味層次。在這部電影,放逐總是被死亡所驅使,而死亡對吉姆賈木許而言,已經不是一種令人聞風喪膽的生物終結,反而是一種放逐與歸屬(後面的王國),一種不斷反覆的過程,讓靈魂從這頭穿越到那頭的蟲洞。

William Blake自詩人的生命終結後,靈魂被放逐到強尼戴普這個William Blake的身上,他對詩學一竅不通,身上從不帶香菸,只是個從克里福蘭來的中產階級小毛頭,失去原先所有閃光迸發的記憶,當他誤觸死亡開關,胸口被開了一槍,並且遇到那位Nobody後,他詩人的記憶才如幽魂環繞,默默地開始湧現,因此我們可以說William Blake這位詩人,他在死亡之後並沒有得到生物終結,而是進入了放逐的旅途,隨後又再度要面對到死亡,他的放逐從靈魂層面,進入到了物理層面。

除此之外,Nobody何嘗也不是被放逐過的人?小時候被白人抓走當成畜生一樣在外頭示眾,「我最納悶的是,為何我每被抓到一個新的城市,白人就會早我一步抵達那裡?」隨後他被抓到英國,他想靠著學習白人文化,讓白人對他失去興趣,但竟然反被聰明誤,白人更喜歡他,而最後他逃離白人魔爪,回到故鄉,卻被故鄉的人厭惡,而碩大的鬼魂Nobody放逐了幾十年,最後遇到他在文字中看見的那位William Blake,他已經找到自己的王國。

吉姆賈木許在描述放逐的旅途中有一股獨特的詩意,以及自我辯證,為何所有人都要詢問William Blake他身上有沒有帶香菸?他就不抽菸啊!為何要帶著香菸呢?那種不停重複,無限輪轉,永恆輪迴的提問,無不是將其精神抽離現實,帶到更深層的問題,我到底是誰?我是William Blake,什麼樣的William Blake?

而放逐只有永無止境的痛苦,沒有光明,只有不停落下的墜落,從身體上,一路到精神上,必須不停止地否定所有相信的事物,William Blake的身上的槍傷沒有止血的一天,他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過去的王國在追逐著他(這點和卡繆有些不同,卡繆筆下的人物是沒有後頭與未來的,只有永無止境的現在),他只能不停往前,而最後,他竟然成了一個印地安人!他進入了一個嶄新的王國,那裡的人說著他不明白的語言,但是他相信,他不是原本中槍的William Blake,他進入了王國,他成了詩人,成了一個神槍手(Nobody:準啊!)。

吉姆賈木許描述的放逐是物理的死亡過程,以及精神的相信過程,相信聽不懂的語言以及沒發生過的過去,最終抵達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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